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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黄】联文·第五棒

       第四棒:https://nadoshi.lofter.com/post/1d54c48c_10ac2955

      中途生了病,所以在我这里卡了很久,非常抱歉。


       黄少天将车停在楼底下时第二场阵雨尚未停止,水滴砸在车窗上发出中气十足的“啪嗒”声,天色灰蒙蒙的,水雾和腐叶的气息飘荡在其间。

       他盯着王杰希先前递给他的伞愣了两三秒,伞周边的车毯已被雨水充分浸润,暗下去形状不规则的一大块。思考再三他伸手打开车门,左脚尚未踏出就被车顶汇集的水流淋了个激灵,白衬衫袖口那一块已经被打湿一大半,隐隐约约透露出皮肤的色泽。他看了看车外凶残的雨势,又看了看尚挂着水珠的雨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伞柄摸起来是凉的。

       掏出钥匙后黄少天试了两次发现钥匙插不进去,再仔细观察,发现是自己方向反了。雨滴顺着伞尖在水泥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泊,跟之前的那些则在楼梯上落下印记,形成一条细长而弯折的线。

       他将伞在阳台撑起,拿起衣服几乎是跑着进了浴室。黄少天的头与五脏六腑一起翻滚着、无声地撕喊着。在倾泻而下的水声中他看向洗手台镜子上自己的投影,一个面色惨白、浑身湿透、孤零零的影子。

      

       如果可以的话黄少天丝毫不想承认第二场雨的到来确实让他暂时摆脱了某些困境,但客观上他的确无法用现在这个状态去面对郑轩抑或乔乔,前者在漫长的时间里几乎将他的底细摸得通透,至于后者……这实在不该是她现在应该触及的领域。

       因此他需要一点时间,哪怕只有几小时,让他使自己冷静下来,让他能够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让他在接下来怎么也无法逃避的谈话里不必暴露太多东西。所以即使这场大雨在打断郑轩即将报出的地址的同时也将他自己淋得仿佛可以随时挤出水来,黄少天还是有那么几秒感到感激。

       热水浇灌在他的头顶与背脊,而他一闭眼便是分手时喻文州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那一声都没有丝毫犹豫的“好。”喻文州永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像河流一般沉静,又带有暖阳那般的温柔,却又是冷漠的,因为水流和阳光都不会为某一个存在驻足。

       他曾经用许多个夜晚说服了自己,让自己明白只是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坚强到能够阻止对方淡出自己的生命。它在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未来的不确定时无法支撑住自己,因此就像花朵一般在春天离去的时候消散了。

      ——其实当初你向我提出分手时,我是想拒绝的。

      那,为什么就这样同意了呢。

      黄少天的双手捂上自己的双眼,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滑落。

 

       直到黄少天拎着吹风机走出浴室时,客厅里依旧是阴暗的一片,郑轩和乔乔都还没有回来。

       他大概能猜到郑轩原本想约他的地点是儿时常去的小吃铺子,它藏在一条单行道里,四周人行道边廓都是一条条冷漠的黄线,能停车的地方离它有一段距离,这条路在暴雨里看上去总是那么的漫长与险恶。

       彼时他甚至能透过“噼里啪啦”的水声听见乔乔惊呼的声音,郑轩顿了几秒,跟黄少天说他和乔乔等会带点东西给他,这事回家再谈。

       黄少天在客厅插上插头,走向阳台,开始——

       吹起了雨伞。

       他确信自己没被暴雨浇傻。他只是想保证自己明天能将这把伞还给王杰希,又或许他在被“审问”之前还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给自己点别的事情可想。

       水珠被热风推滑过伞面,又消失不见。黄少天发现这把伞是墨色的,没有什么别的装饰,也没有许多伞上印有色箔制的存在感极高的商标,带有令人清爽的气质,亦如王杰希本人。

       王杰希的办公桌上时常摆着两个茶罐,橱窗与阳台摆放了各类植物,化学教研室里便一反苍白的刻板印象。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完整洁净,化学试剂并没有在其中留下丝毫的痕迹,很难想象他并非单纯的理论教师还是晶体化学社的指导老师。

       黄少天曾见过他在义卖活动的社团摊位上变魔术般地摆出一排金光璀璨晶雨工艺品,也在实验室目睹过他提纯咖啡因的过程。

       他的橱柜里还放着一瓶晶雨和一瓶水下花园,据说是王杰希带班的时候顺手多做的。

       王杰希是受欢迎的教师,无论在学生群体中还是教师群体中皆是如此,黄少天也不例外,自从他第一次晚自习值班路过亮着白炽灯的化学教研室起,透过侧窗目睹他为学生讲解题目的那一刻,他眼中对那名学生带有的温柔与欣赏,与不动声色的面部表情形成不太鲜明的对比,却让黄少天看见了他平时严肃外貌下的另一面,在一举一动中透露出他是热爱自己所教授的学科,却更热爱他作为教师的职业。

       至于等黄少天发现自己对王杰希古板的初印象错得离谱,以及接触他敏捷的思维和幽默感,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了。

       ——那你不会介意我追你吧。

       ——你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黄少天使劲地摇了摇头,指节在电吹风把手上一用力,空气兀自寂静了起来。

       门铃在那一刻很合时宜地响了。

       郑轩和乔乔各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门外,“黄少,给你带大餐来了。”

 

       结果所谓的“大餐”是一顿汉堡王,带冰淇淋布朗尼的那种。

       也不知道是谁对“大餐”的概念存在误解。

       那一刻黄少天的表情仿佛看淡愁乐与生死。

     “不错了,想当初我们吃洋快餐的时间间隔都是以月为单位的,能有点零钱吃顿双眼馄饨算是开荤了。”郑轩是不了解按门铃前黄少天翻云覆雨的思绪,也不知道他这声门铃吓得发小差点心肌梗塞,心脏现在还未找回正常的活动速率。

       他拍拍乔乔的头,小姑娘立即心神领会,轻巧地换了鞋就抱着自己的塑料袋跑进了小房间里。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可乐,不同以往毫无干劲地态度,而是用一种开82年拉菲的气势扭开了瓶盖,各倒上了一杯。

       黄少天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也从郑轩坐下了那一刻起不见踪影。

    “随便讲讲吧,讲点什么都行。”他说。

       黄少天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玻璃瓶,“轩啊……你怎么突然想找我谈,有什么可谈的啊……?”

     “你最近状态很受影响,”郑轩回答,“丫头跟我说的,她说这两天总见着你半夜三更房间还开着灯,问我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学生不听话给你添负担了,让我去帮你管管他们。”

      “丫头很担心你。”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这下直接给黄少天将了军,原本如果只是郑轩他还能拼死不认,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没想到郑轩直接搬了乔乔出来。

       黄少天从前对这个侄女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哥哥就已经到了大城市里工作,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见父母一面,有事假期时间不长就只有他一人回来,黄少天与他哥哥的交集不多,和嫂子以及侄女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

       他唯一能记得的是记得第一次见到乔乔还是一个小小的肉团子一样的娃娃,再后来似乎在眨眼间个头窜得极高,穿着纱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等到他哥哥出事故去世,父亲含着眼泪把小姑娘带来后,每天夜里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小姑娘的房间,看见的也是被子鼓起的小山包,象征着孤独与不安的一团。

       那时候起他意识到世界已经夺走了她太多的东西,给了她太多的悲痛,以至于直到从父母那边牵过她的手,不给她过多的压力,让她有一个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童年成了他重要的目标,也是他最终选择了教师这条道路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他自己成为了乔乔的负担。

     “你和新来的喻老师相处出现了问题?”郑轩见黄少天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便接着问。

        黄少天点点头。

      “但去五雷山的时候你对他还没什么意见,也是和平分的手,”他推测道,“你现在也并不讨厌他。”

      “看得出来?”黄少天问。

      “虽然经常躲着他,但是并不是因为厌恶,更多是因为无所适从,很正常,要是我也有一个前任跟我一个单位,我也尴尬。”郑轩解释道,“你们有什么情况?”

      “……”黄少天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其他都是琐事,只是他跟我说,原本他并不想和我分手。但却认为选择让我离开更好。”

     “我原本想了很多,想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地相爱,觉得这份联系的单薄化渐渐将我们推出了对方的生活里,所以我提出了分手。”他说,语速渐渐加快,“在他接受以后,我理解了,我能够接受‘我们并没有那么相爱的事实’,能接受太阳不会回应单纯一个人的爱,但我不能接受‘因为觉得这样对我比较好’这样的理由。我已经能够为自己的选择和任性付出代价,也丝毫不为飞蛾扑火的行为感到后悔,我不需要别人来决定怎么样对我比较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感情又算是什么呢?一个人如果这样选择,他又将自己的感情至于何地呢?”

     “所以我,不能接受。”

     “麻烦啊……压力山大,”郑轩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你都和他说了吗?你是怎么和他提出分手的来着?”

     “就是直接提了分手,没说别的。”黄少天喝了一口可乐,感到气泡在口腔带来刺痛。

     “那就是原因所在,你知道从我的视角是怎么样吗?他只是那次没在你提出的挑战中读懂你,仅此而已。”郑轩解释道,又给自己添上了点可乐,“喻老师善于观察,注重全局,但即使如此他和你还是不同的人,他不一定能从始至终一直了解你的想法,你们只是没有原本想象的那般默契仅此而已,如果你一系列变故时候直接说分手,他没能了解你心中的长篇大论,很正常。”

     “但不默契又怎么样呢,不默契不一定能毁掉一份感情,单纯的默契也不能铸就一份爱情,”郑轩提起杯子,“我们经过十几年饱经风霜才拥有这默契,你就愿意和我谈恋爱了吗?”

     “你认真的?!”黄少天一脸惊恐。

     “……!咳……只是打个比方,”郑轩呛了一下,“你俩啊,其实挺像的,什么都不和对方说,心事全自己担着。”

       他盯着黄少天的眼睛,“当初你提分手,究竟是想要怎么样的答案呢?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王杰希关上化学教研室的门时发现漆黑的教学楼里仍有一间房间亮着灯,是语文教研办公室。

       先前在楼底见过一面的喻文州仍坐在办公室里。

       他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出了温和的应答声,“请进。”

     “王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喻文州笑着问。

     “没什么,今天我加班,路过时看喻老师你也没正常下班,就顺便来看看。”王杰希解释道。

     “辛苦了,这周刚接触新集体,稍微整理了一下学生们的学习状况,他们每个人对语文的学习程度都不相同,需要相对应地进行不同指导,也算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转换一下心情。”喻文州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对着电脑与办公桌上的几份数据表写着文件,“不过王老师傍晚的时候不是已经离校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加班呢?”

     “伞借人了,雨也下个不停,正好下一周平行班学生就要进入有机的学习了,就来多出几份练习题。”王杰希说,“有机是高中学生学习化学的一道坎,许多人就是因为它高考才对化学敬谢不敏。像合成乙酸乙酯有多种不同路线,表格列举起来清晰,考试时却经常被学生所混淆,不同的反应物需要相对应的条件,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有机的可怕在我高中时就有所耳闻了,虽然很复杂,但无论什么学科都适用一套学习法则,只要掌握了规律,都不会太难的。”喻文州点点头。

     “说起来,王老师在游戏里擅长使用哪种职业?”他问。

 

     “我想,虽然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在生活的其他部分面前,也不一定必须要完全抛弃爱情吧。也许我只是在想……如果他当时他说希望他仍然能够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那么我也一定,”黄少天平静地回答,“一定不会向生活的其他方面低头。”

     “所以说,”郑轩建议,“你应该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

       黄少天沉思了片刻,“嗯……,这周末我和王杰希还有他要和赵超一起开黑,那时候我找个机会……”

     “行吧,”郑轩将可乐一口干,“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我也去帮你撑撑场子。”

     “你要放弃你的休假日?!”黄少天又一脸惊恐。

    “没事,”他站了起来走去门口换鞋,在关门前补充了一句,“谁叫我们是好兄弟呢。”

 

 

       夕阳透过玻璃照射在办公桌上,一枚一块钱硬币突兀地放在一堆纸质材料上,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喻文州已经看着这枚硬币很久了。

       他知道再过不久,等夜幕降临的时候,自然光将会从硬币上移开,它就被遗留在了阴影之中。

       他回想起黄少天向他提出分手了那一天,他明白黄少天的家庭对他们之间的反对,也知道黄少天家里发生的巨大灾难。他这样站着,苍白而消瘦,阴影在眼眶处留下刻痕,看上去随时就要被外力压倒。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他的笑容也没有褪色,充满着夏日阳光的味道。

       他知道不能期望阳光回应一个人的爱。

       他知道一个人无法阻止阳光已经决定的离开。

       但他知道什么时候,阳光会重新回到一个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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